2014年4月30日 星期三

你以為你能逃離精英主義嗎

我們只是一群井底之蛙,由幼稚園小學至中學,我們都在井裡爬,一直向上爬。一直以為大學就是井口,爬出去就重見光明了。所以我們一直爬,踏在同儕的頭上,奮力起跳。

這口井叫精英主義。

我們一出生已經活在井中,身不由己。自幼稚園已有「面試練習班」,聰明的小孩就能享受較優質全面的教育,較遲緩的則只能享有較少資源;到了小學又要拚命考進精英班,要不,甚麼比賽交流都沒你的份兒;至於小五,就要為呈分試搏鬥,在那階段我們都深信,進不了名校我們的人生就毀了一大半,君不見每年升中放榜一個個母親哭得力竭嗎?繼而是公開試,我們接受那中文科實質考邏輯推理、英文科無關英文水平的填鴨式教育,都只因我們生於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。然而這麼多場競賽都有一個共通點,就是只有精英可以留下。

或許這一切,為的都是一張大學的入場券。每個人所定義的大學也有所不同:一紙文憑是高薪厚職的換領券、大學三年是延遲踏入社會的緩衝,五花八門。而我,則認為大學的意義在於無限的知識。所以我二十年來,一直屈從精英主義,因為我相信,也妥協,中學教育的意義並不在於學問,而是在於領取那學問樂園的入場券。咬緊牙關,進了大學就自由了。我一直相信,大學是精英主義的終站,大學是美好的,大學是無限制的。

然而我錯了,錯在我以為我能逃離得了精英主義。

「現在努力一點,上了大學就輕鬆了。」這大抵是大部份學生都聽過的話。長輩的潛台詞除了「大學證書能助你得到高薪工作,從而可享較高的生活質素」這個邏輯外,還有「大學生是不需用功讀書」這個世紀最大謊言。沒錯,大學生的確享有很大的自由度,享有不同的選擇權。然而大家都忽略了選擇以後的代價和犧牲。當我選擇燃燒GPA,我同時會損失一些機會。大學裡沒錯的確有數之不盡的機會:外地交流、獎學金、研究計劃、實習,諸如此類,絕對是能讓你大開眼界的三年。然而,在填表時,總會看見一欄為「GPA」,每次填到這裡,心頭總涼了半截。「大學有著無盡機會」,這句話漏了下半句——「大學有著無盡機會給過三的同學」,過三即GPA達3.0或以上,是大部份篩選機制的最低門檻。少數「服務獎學金」視GPA為次要,看的是學生的課外活動及職務。然而,並非每一項貢獻社會的事情都能名狀,用一個頭銜道出。一個學生沒有上莊,但風雨不改探訪露宿者,到安老院當義工,他要如何在表格上告訴你?何況,這類獎學金亦是少數。

一個人的價值,原來是取決於其GPA。那麼若果有一個人,他把大部份的時間花在做義工,參與社會運動,為社會作出無名的貢獻,而選擇不去迎合填鴨教育,那又如何?你也許會說,讀書是學生的責任。對,這正正是吊詭之處,香港教育最滑稽的,就是「追求學問」與「追求成績」絕對可以是兩件事。先說中學,公開試考評的只是看學子能否猜測考評局(或曰閱卷員)心理,試試把魯迅充滿隱喻,主線縱橫交錯那些傳頌千古的好文,或是西西手法新奇,饒有深意,備受推崇的小說呈上?最終換來的,也許是「離題」、「主旨不明」等評語。至於大學,原來仍然存在「操pastpaper」,捉摸教授要求的遊戲規則。

此處是扯遠了。我想說的是,原來精英主義一直潛藏於社會的暗角。原來那自小爬到大的井,竟是一口大井裡的小井。我們從沒逃離過。原來一切的機會,仍然是留給所謂的「精英」的。

我是精英主義下的嬴家,也是精英主義下的失敗者。我真的成功升上了大學,但在大學裡我被一眾精英埋沒。不過話說回來,縱然我們逃離不了精英主義,也可在井裡活出自已的一套。「失敗者」也可以活得很精彩。常言道要把每天當是最後一天來活,如果我明天就要死去,我會後悔為何我把時間都放在追逐成績上。參加不了交流計劃,就自已儲蓄當個沙發流浪客;參加不了學校引薦的實習,就自已尋訪旯旮找些另類的兼職或實習。井裡的人,我們可以埋怨,但埋怨過後,也可以另辟蹊徑。井內的攀爬競技,當是鍛練也是美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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